第52章 婚约变


客栈外人来人往,楼下便是热闹的集市,正值中午时分,嘈杂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反而能让人感到安心。街巷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小贩日复一日的叫卖声长此以往形成独有特色的调子,每一个抑扬顿挫的结尾甚至能让人条件反射出小吃的美味;人行走活动时引起的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好像是在静纹山上吃过的五谷粥,这是师傅给她与黎斯年做的第一顿饭。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外头分明没有其他异动,她却睁开双眼。

        喧嚣之中的安静之处,更能令人生出警惕出来。

        果不其然,门外站着一人,那人透出的清冷已经投过白日里透光的木门间隙渗透进来,客栈木门上的雕花间隙的宣纸似乎是刚换过不久的,未经蚊虫和灰尘留下的斑驳痕迹,明净透亮显得交接,透过间隙,几乎是瞬间,她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一个没敲门,一个没应声,似乎是都没有想好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最终还是季清和担心住在附近的褚无弈发现什么,很小声地哼了一声后,十分不快地打开了门,眉毛还紧紧地拧着。

        本以为能清晰印出人形的光线已是正午最亮,不料一道更明亮地光顺着门打开的轨迹,从缝隙中逐渐蔓延到整个房间,季清和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许久不见的家伙,她名义上曾经的未婚夫,亓官河的儿子亓官兴。

        他依旧是一副脱离于万事万物的样子,仿佛周遭一切冲突都与他无关,以一副旁观者的态度嘲弄着这些争端与不幸之事,怜悯于世人,却对周围人的悲欢离合分外冷漠,只因他要拯救的是大多数人。

        在她的印象中,亓官兴是静纹山上最离经叛道的人物,其父亲从一开始就努力栽培他,怀揣着把他培养成静纹山下一任主人的目的悉心栽培,在亓官兴还未拜师之前便已传授他静纹山剑法功夫,但是亓官兴,却拜入了另一门门下。

        在亓官兴眼中,也是许久未见到这位名义上的前未婚妻,她一举一动,勉强还能忆起当年山上那个跋扈又不服输的小姑娘的影子,但是这影子之中夹杂了不少岁月流逝之后仅凭想象捏造混合的形象。时光荏苒,记忆斑驳,曾经的许多已幻化为昨日泛黄书页,随着光阴燃烧殆尽,只能从余下的耀眼火光和漆黑的尘埃中窥得一二痕迹。事实上,由于有意无意的各种原因,他们之前鲜少见面。

        当年在静纹山上,二人的见面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季清和从小在京都生活,后来来到静纹山,拜师学艺。父亲陷入皇权之争后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在静纹山拜师基础上又以姻缘的关系加紧了她与静纹山的联系,斐凉境内,恐怕仅有静纹山能短暂护住她。

        是也,江湖与朝堂在所有人的潜意识当中是不能相通的,江湖事江湖了,朝堂行的是规则与权势运用占比不同的处世之道,她的身份成了静纹山弟子,明面上也就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又是个孤苦无依体弱多病的郡主,她的皇伯伯便不会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也能平安无事度过本就短暂的青春年华。

        是为江湖大派的静纹山,也只能短暂护住她,由着她骄纵不合群的事迹传回京都后,往来静纹山的眼生人少了许多。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亓官兴的父亲、静纹山上德高望重的师长亓官河的周旋。

        向京都瞒着她体有溯洄蛊的事,用静纹山的势力保护她,再加上她体弱、性情差劲,这才勉强消了京都皇伯的忌惮,虽说皇室亲情淡薄,来自京都的算计不知何时到来,但已是父亲为她拼尽全力铺垫好的路子。

        父亲与当今皇帝乃是双生子,直至弱冠方才恢复皇族身份,深受先皇喜爱,但受到喜爱并非好事,尤其是对一个没有野心、能力超过太子兄长的王爷。

        说是拜师学艺,其实京都的众人心里门清,这位小郡主体弱多病,对于当今斐凉皇帝没有多大的威胁,但是也不能不提防。

        作为其中一环,她与亓官兴的婚约关系也是她父亲为了让她远离京都所做的努力。

        当时她与亓官兴年纪尚小,不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在山上的时候也没有人特意告知点明,又因着住所不同,季清和跟着师傅步岫、大师兄傅寒章和便宜师弟黎斯年集中在一座山头居住,经常病恹恹窝在自己房内休息,而亓官兴则是跟着亓官河习武或是监管静纹山弟子是否遵守山规,二人见面的机会大多是众弟子一同的早课上,并没有在心中留下太多的印象。

        又过了几年,年岁大了以后,她倒是明白了这回事,没人和她解释何为未婚夫婿之前她没当回事,知晓更多事情以后,她只是隐约明白这事不会长久。到了如今,这段若有若无的关系也只差了公开退婚这一环节,姻亲关系只是因为没有碍着季清和和亓官兴的事,暂时还没有人主动提出退婚,倒是亓官河对退婚筹谋已久。

        或许在亓官兴这里,也是如此作想,季清和心想道,侧身一步让亓官兴进了屋。

        “许久不见,你应该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季清和皱了皱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桌上还未清理的茶盏,两杯茶盏说明了方才这里有客,心道这人不知为何出现到了这里,他不是几年前就去一个叫境的地方拜师、失踪已久了吗。

        亓官兴波澜不惊地走了进去,没有解释他为何到此,也没有说一些场面上寒暄的话语,只是拉开长椅坐下,琉璃般的眼珠转了一下,看见了茶杯后又看向了季清和:“你方才见了黎斯年。”

        “你说的话还是那么莫名其妙,出现至此究竟为何。”季清和不耐道。

        “我来劝说你。”亓官兴直奔主题,“不要去静纹山,放下仇怨。”

        放下这二字成功激起了她心中的怒火,然而面上不显露一分,她认真地观察了亓官兴,一张惊艳的面容却因为气质原因显得柔和平淡,两种截然相反的词汇结合于一人也并不冲突,这人已久和往常一样淡漠。

        她已做好的决定,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劝解就改变,不然又何必与褚无弈斗智斗勇这些日子,直接随他前往京都去了。季清和糊弄似的回答道:“我这个静纹山逆徒自然有逆徒的去处,就不劳亓官公子费心了。”

        “你不要与我阴阳怪气。”亓官兴眼中波动了一番,又如同死水般平静,“不要去静纹山,不要去报复我父亲,这对你没有好处。”

        她挑了挑眉,眼神透过房门看向褚无弈的方向,笑了一声。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情,你阻止不了我。”季清和轻抚杯身,看向杯中倒影,杯中茶叶起起伏伏,晕染出一片游移的光芒,“就算现在我不杀他,他敢在京都和静纹山之间浑水摸鱼,也难逃一死。”

        “那我们换种谈判方式,你说服别人或者结党营私的方式,必是要站在对方的角度,痛打对方心中痛点,以利益加以诱惑,诚心诚意到了极点,设身处地到了别人都没有想到的地方,继而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也站在你这里考虑,按照你的套路来劝解你。你觉得,除了我父,还有人能在京都压力下替你隐瞒你体内蛊的事情。”亓官兴分析道,“当年知情者只知晓你母亲体内藏有溯洄,却不知晓溯洄早已一分为二,且作用不减。如若我父亲这一环节出了差错,你在比武会上如何做派和勾结玄风阁的事情都会暴露出来。这也是你不希望看到的。”

        突然间传出了细小的声响,季清和冷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竟是被自己握得裂出了一道细痕,索性放下:“亓官公子消息灵通,知道的消息的真实性倒是不亚于从玄风阁获取的。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这么着吧。”

        “我所做之事,皆为今后。”亓官兴淡淡道,“你看你交代黎斯年所做的事情,我就没有阻止。因为这不会影响大局。”

        季清和冷笑:“救你父也是为了大局?”

        “是。”亓官兴认真道。

        也不想同这人说什么,季清和单手拖着额头,平静地看着因为杯裂导致的伤痕,心道褚无弈在那头也发现了。

        “对了,既然在此地遇见,还有一事也要同你说上一说。你我婚约维系至此已无可以利用的价值,你回静纹山和亓官河说,就此取消吧。”季清和正好想到这一茬,也就顺道说了出来。

        亓官兴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何提到了这个话题,想假装没有听到,皱眉间偷偷瞟了一眼季清和,却发现季清和也皱着眉看他。

        “好。”

        谈话结束,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又悄无声息地合上,只有光影之间的变化证明了连结屋内屋外的那扇门的开开合合,过了一阵,她眼前又是一亮。

        “怎么……”本以为是亓官兴去而复返,他莫名地出现,又说出了一席奇怪的话语,像是在谋算些什么,然而除却了不让她去静纹山、以及答应了退婚一事,什么都没说。话刚说出口,季清和察觉不对,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抬眼看着一脸阴郁的恒王殿下。

        “安此尔,本王改变主意了。”褚无弈手指上出现了与季清和同样位置的伤痕,这是季清和情不自禁捏碎杯子伤到自己后,同样的伤痕也反映在了褚无弈这里。而这,再次提醒了季清和存在与否都是对他的威胁。

        “看来你也查了我不少事情。”褚无弈唤出自己的真名后,季清和没有意外,只是淡淡说出了这个事实。许久未有人称呼她这个名字了,少时到了静纹山之后,他人皆是以季清和称呼她,此名才是她父为她所取,眼下听闻之后不觉一阵恍惚。

        她饶有兴趣地问道:“王爷您改什么主意了?”

        “郡主殿下倒有几分未卜先知的能力,知晓即将成为本王王妃之事,居然主动与方才那位取消婚约。”

        “你什么意思!”季清和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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