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在烧烤店吃完饭，苏晓晓和木子又沿着街道逛了会儿，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半。
因为只住一晚上，她们定了个标间。
木子贪睡，回去就已经困的不行，苏晓晓让她先去洗漱，她非常快速地冲个凉洗个漱，然后便倒在床上，一分钟后呼吸绵长进入梦乡。
苏晓晓把房间里的顶灯都关了，只留下她床头的一盏小夜灯，随后轻手轻脚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去到浴室里。
逼仄的浴室里弥漫着水汽，苏晓晓站在镜子前，眼眸清冷，划开手机。
未接来电77个。
未读消息119条。
打来电话的，是四五个陌生号码。
其中有一个号码，从九点五十分，一直到十一点二十，不间断地每隔几分钟就打来一次。
没有理会这些电话，苏晓晓打开微信，翻看了下未读的消息。
在最上面的那一个聊天框，是苏晓晓今天刚加的，那个名叫小玫的服装组女孩。
聊天框上预览的消息写的是：
【事情能圆满解决真的太好了（开心）】
显示的送达时间是两分钟以前。
素白的手指，悬停在对话框上一顿，随即指尖轻触，点进了聊天界面。
第一条消息是晚上九点零二发来的：
【苏老师，我这里有段录音，是中午庄雪和李导吵架的时候录的，可以证明那些营销号都是在胡说！】
【录音不是我故意偷录的，我那会儿以为这边拍摄结束了，想来找您合照来着，不巧他们吵起来了，我手机握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拍照模式，调到了摄像模式，虽然没有拍到画面，但吵架的内容是都录到了。】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马上把这些发到微博上。】
间隔了五六分钟后，小玫又发来消息，明显情绪激动了几分：
【网上的言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发的信息您可能没看到，今天要拍大夜，我可能之后没办法及时和您联系，我想先把录音放上去，如果后续出了什么问题，我会站出来负责的！】
最后的几条是在几分钟前发来的：
【我刚看到热搜榜，原来张导也发文了！现场视频也曝光了！】
【事情能圆满解决真的太好了（开心转圈圈）】
滑动屏幕，看完小玫发来的所有消息后，苏晓晓眉头轻皱。
从微信里退出，转而打开微博的app。
热搜榜上——
张海发文否认苏晓晓耍大牌
庄雪粉丝脱粉回踩曝光片场完整视频
占据了榜单第一、第二位。
庄雪坚持自己所坚持的非常具有讽刺意味地也在前排。
在搜索框里打上“苏晓晓庄雪”，翻看搜索结果，苏晓晓很快就在前面找到了娱乐博主所总结的，今天晚上的事情经过。
花了五分钟，苏晓晓便把今天微博上，这场她作为主角之一的反转剧，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庄雪团队的“蠢”和“坏”达到了一定程度。
庄雪今天在影视城被赶走，现场目击者众多，难免不会拍照上传到网上，发帖爆料。
即便团队直接下场删帖，但这件事毕竟是真实发生过，悠悠众口不能堵绝，庄雪的形象肯定会受到影响。
所以她们选择了另外一种策略——
创造一个所谓的“实情”，推出一个“施暴者”，把庄雪塑造成被动承受的“受害者”。
这样不仅与庄雪一惯的形象保持了一致，还可以把公众的视线重点转移到“施暴者”上，从而更有利于真正实情的掩盖。
更何况，苏晓晓她自己，就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施暴者”的选择。
一是因为她“不红”，二是因为庄雪团队只要稍稍调查就能知道，她的经纪公司，华锐，并不会站出来维护她这个旗下艺人。
《宫廷心计》是大制作的电视剧，背后利益牵扯盘综复杂，庄雪团队，自然是不敢把矛头指向剧组。
但也恰恰是这个“盘综复杂”，给了庄雪团队拿今天的事情营销、炒作的勇气，她们背靠的鼎盛也是《宫廷心计》投资方，只要这次的炒作运营得当，剧方看在鼎盛的面子上，也不会来找她们的麻烦。
毕竟对于《宫廷心计》而言，这也是一次热度和流量的引入，哪怕剧组会因为换掉庄雪而被诟病，但火力点在苏晓晓，只要庄雪后续接受些参访，提一提和剧组并无矛盾，那这件事对剧组的负面影响就会降到微乎其微。
甚至于等到以后这部剧上架播出，“苏晓晓耍大牌”这件事，还可以拿来二次炒作，继续为电视剧引流。
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但撤掉热搜的故弄玄虚，大量营销号、水军的舆论引导，直接让这件事过于“出圈”，跳到了太多人的面前，其中，就包括张海导演。
也许是背靠鼎盛过于自负，又也许是因为张海导演这些年隐居幕后，岁月静好，让她们都忘了，这位老先生，当年是在片场，对前来指手画脚的投资人，破口大骂的主。
以张海导演的资历人品，他写的澄清文一发，哪怕没有那段不知哪一方放出来的，所谓“粉丝回踩”拍摄的现场视频，庄雪的翻车，都已经是十分的必然。
借用木子的话来做总结，就是一句“活该”。
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苏晓晓手指滑动，切换到微信界面，给小玫回了条消息。
【谢谢你。】
消息刚一发出，界面上立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用的不用的，只要我能帮到苏老师一点点的忙，我都会真的很开心的！】
浴室里的水雾渐渐散去。
镜子里的苏晓晓长睫低垂，凝视着手机屏幕，有片刻沉默。
刚刚营销号的总结里，并没有提到这段录音，很大可能是小玫一上传，便被庄雪那边的公关团队发现，并拦截删除了，所以网上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传播。
但虽然庄雪那边现在自顾不暇，并不代表她们以后不会再翻出这段录音做文章。
尤其发布这段录音的小玫，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一旦被人公布出，那么小玫在剧组的工作，很有可能不保，而且平静的生活会受到无休止的打扰。
思及此，苏晓晓点开键盘，又发了条消息。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真的很谢谢你。还有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把今天的录音发给我一份。】
小玫又很快回复：
【嗯嗯好的！】
录音文件被发送过来，苏晓晓刚保存好，就见对话框里，又出现了一长段新的消息。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我真的希望，苏老师您不要因为这些事情不开心，能笑一笑，我相信还有很多对您有些了解的人，还有小酥糖们，是跟我一样，没有相信这些胡说八道，会一直喜欢您，支持您的！然后现在时间很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祝您晚安好梦！】
一长段话读完，方才平静如水的苏晓晓，心间泛起了点点情绪。
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这独自一人，如入荒境的四年，苏晓晓也收获了不少来自身边人的善意，还有那些不知何时起围在她身旁的“小酥糖”们的加油鼓气、维护支持……
向小玫道了谢，又道了晚安，苏晓晓翻看了下其他的未读消息。
除了一些之前合作过的演员、工作人员，来安慰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之外，还有一条张海导演，在九点多一点儿，发来说要帮她发文澄清的消息。
时间已经很晚了，为了不打扰到别人，苏晓晓只把最近发来的一些消息做了回复。
就这么处理完消息，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六分。
苏晓晓关上手机，一抬眼，看到了镜子里略显疲惫的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小玫说的那句“不要不开心”。
剧组杀青，收到小酥糖送的花，晚上的云饮和烧烤，这些细碎的快乐，就像一颗颗存进玻璃罐的彩色糖果，在阳光下会折射绮丽的光，晃动罐子，就能听到令人愉悦的清脆声响。
所以，哪怕这次和以往一般，没有剧情反转的后半部分，只有前半部铺天盖地的脏水，对苏晓晓而言，也没有什么值得去不开心的。
用顿感，为自己构筑一层厚厚的保护层，把内心的细腻，全部留给值得珍惜的美好。
这便是一直以来的苏晓晓。
晨晖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
高静正对着电话里的下属破口大骂：
“什么叫按不住了！？按不住也得按！凌菲菲的这条微博要是上了热搜，之前的那点儿破事儿再被扒出来，庄雪就完了！你们也得跟着滚蛋明白吗！还不赶紧给我接着去凌菲菲那儿谈！”
电话刚一挂，手机立马又提示有新的电话打入。
高静口干舌燥，心里烦躁焦急到了极点，但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却连拿起来的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连忙接起来，态度语气和刚刚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喂，王总啊，您放心，小雪这儿没什么事儿，不会耽误咱们电视剧的正常播出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除了不断汇报工作的下属之外，闻着“肉味”赶来的媒体、和庄雪有合作的品牌方、庄雪待播和已经签好的几部剧方，各路人马找上门来要说法，高静的电话简直快要被打爆了。
而引起这次事件的风暴中心，庄雪，头发凌乱，正在呆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握着手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晓晓手机上的那些陌生来电，是庄雪团队这边打过去的，甚至其中那个一直不间断在打电话的，就是庄雪本人。
一个晚上，高静已经忙得顾不上庄雪。
一开始，庄雪拿到苏晓晓的电话后，打过去是想威胁、恐吓对方，还幻想着把鼎盛搬出来，苏晓晓可能会害怕，可能会为了以后的前途考虑，来站出来说话，这样事情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到后面，听着高静从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到一口一个“黄总”、“李总”、“赵总”，卑躬屈膝，费力讨好时，庄雪变得越来越慌张，一遍又一遍地打着苏晓晓的电话，仿佛这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仿佛电话接通，她跟苏晓晓道了歉之后，一切还能回到原样。
庄雪想不明白，为什么张海导演那样级别的人物，会管这些小事，会知道她在片场迟到早退，背不熟词，ng次数多，分明张海导演人在外地，她连面都没有见过；
为什么已经给了封口费的狗仔，会敢转头就把完整视频发给别人，甚至那个在网上放出这段视频的，还是一个粉丝数量颇多的，她的大粉。
这种和以往完全倒置的，掌握不了舆论的无力感，就像坠入深海一般，叫她喘不过气来。
张海发文否认苏晓晓耍大牌
庄雪粉丝脱粉回踩曝光片场完整视频
这两个词条一空降，那些看完一线娱乐的“报道”后，对苏晓晓愤而开炮的“正义者们”，转而对庄雪，群起攻之。
即便高静反应迅速，让工作室迅速对庄雪的账号设置了仅七天以上关注可评论，还买了大量的水军，想要继续操纵舆论，把事情往庄雪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如此失态的方向引导。
但事态依旧失了控，网友们根本不买账。
恰好庄雪之前转发的两条微博，是她的两个新代言。
两个代言下的评论，很快到了好几万，都是要庄雪出来道歉、解释，还有要求品牌换掉她的。
那两个刚官宣的新代言，动作飞快地直接解除了合作，甚至还表示之后的产品也不会再找庄雪代言。
庄雪手上现有的四个代言和之后的两部剧，也立马都打电话来管高静要说法，要赔偿。
商务和影视剧的问题都还没处理好，工作室那边又打来了电话，说是“凌菲菲发了条翻旧账的微博，现在热度已经很高，可能马上要上热搜。”
听到“凌菲菲”的名字，已经是在机械重复着给苏晓晓打电话的庄雪愣了下。
高静那边又压制不住脾气，开始咆哮。
庄雪脑子有些空白地停下了打电话的动作，打开微博，点进了凌菲菲的主页。
那上面，有条几分钟前刚发的微博。
没有任何文案，只有一张图，图里是穿着宫装的凌菲菲翻着白眼，旁边配文：“贱人自有天收”。
凌菲菲的造型是她现在正在播出的剧里的，路人单看这张图，可能以为她是为了宣传剧，而分享了张表情包。
但此时拿着手机的庄雪知道，发这条微博的凌菲菲知道，她们两家的粉丝也都清楚，这是凌菲菲发来嘲讽庄雪的。
毕竟去年年底，庄雪抢了凌菲菲在热门小说《爱情小时光》改编的电视剧里的校花女主角后，庄雪家的粉丝，跑到凌菲菲的微博广场上，刷屏嘲讽，用的tag之一就是贱人自有天收。
当时片方一早定下了凌菲菲，凌菲菲也把档期都空好了，可等到该进组的时候，却被告知自己已经被换了。
凌菲菲气得不轻，跑去找片方要说法，然后被制片人一句话，轻飘飘地打了回去：
“《爱情小时光》本来就是鼎盛全资的，没有鼎盛就没有这部剧，庄雪工作室也是鼎盛旗下的，庄老师相当于自己出资自己拍，你一个没名气没背景的小演员，拿什么跟人家比？”
没有提前签合同，公司也小，本身也不怎么红的凌菲菲，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吃下这个大亏。
本来这件事到此也该结束，可庄雪的反黑站，挂了一个为凌菲菲被抢角色鸣不平的粉丝。
那粉丝原本骂的剧组毁约，并没有提到庄雪，可偏偏有庄雪的粉丝去到那下面留言，暗讽是凌菲菲颜值不够，演不了校花，才会被换。
“先撩者贱”，更何况是这种跑到别人家里撒野的，有几个激愤的凌菲菲粉丝，在那条微博的评论里，把那个庄雪的粉丝骂了个狗血淋头，警告对方别来“犯贱”。
为了一手控制网上对于庄雪的舆论，高静专门花钱请了几个脂粉。
这件事一出，脂粉截图了那条微博以及下面的评论，在粉丝群里添油加醋，指责是凌菲菲没抢到庄雪的角色，反而倒打一耙，让粉丝污蔑剧组，污蔑庄雪。
庄雪的粉丝体量本就比凌菲菲大，一被脂粉煽动，直接冲了凌菲菲的微博广场，刷了不少带有侮辱性的tag，其中被顶到热度最高的两个，就是贱人零废废和贱人自有天收。
庄雪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但她也本就不是什么息事宁人的性格，她甚至觉得，凌菲菲在网上被骂的狗血淋头，无力反驳的样子，十分的好笑。
那两天接受采访，主持人让庄雪做两个表情，让粉丝们截图当表情包，她都特意做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主持人问庄雪，她想给这个表情配什么字的时候，她笑容甜美的来了一句：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贱人自有天收’啦。”
凌菲菲和庄雪，两家的梁子自此结下。
时间回到现在，凌菲菲那边根本不理会庄雪工作室，高静只好砸了不少钱去给有关凌菲菲的事情降热度，但是没用。
凌菲菲版“贱人自有天收”表情包登上了热搜榜。
很快有营销号把之前的凌菲菲和庄雪的矛盾发了出来，凌菲菲庄雪的词条也随之上榜。
酒店里。
已经几近抓狂的高静，接的电话里，又有新的名字出现，“乔婷”“林晓曼”“董凝”，这些都是这两年曾经和庄雪有过角色“纷争”的女艺人。
凌菲菲上了热搜之后，她们也都纷纷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张翻白眼的表情包。
时间的流逝，对于此时的庄雪而言，仿佛没有了衡量的尺度，她记不清楚已经麻木地刷新了多久自己微博下的评论。
那下面，因为水军刷屏不管用，高静已经让团队把水军撤了，前来控评的庄雪粉丝的评论，也已经被挤到后排，不见踪影。
只剩下让庄雪出来对苏晓晓，还有凌菲菲她们道歉的评论，以及一张又一张“贱人自有天收”的表情包。
甚至除了凌菲菲她们发的原版之外，还有不少网友们去截图她们剧里的角色，二次创作的。
庄雪的微博评论区和广场都被屠版，网友们嘲讽技能拉满，庄雪粉丝们苍白解释，无力回天。
这情形，一如当年庄雪粉丝对凌菲菲，以及今天早些时候苏晓晓，所做的那样。
只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天降正义，境遇对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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