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1
在杨榆面前竖着一道高约两米的“涂鸦式”木门。
嗯……准确来说，是一扇非常不堪入目的木门，就这么一扫，似乎还有点年久失修。
木门上交错着深浅不一的划痕，划痕年限已旧，痕缘已竖起刺猬般的几毫长细毛。
几个粉笔大字贯穿于划痕中，恣性随意。
“小三，不要脸”
目光向下挪移，数道歪七八扭的红漆凑在一起形成几个大字。
“欠钱，不还”
杨榆来这一趟还真是开了眼界，没想到同班同学的人生竟如此……丰富多彩。
杨榆臂弯里环抱着一沓文件，她从兜里掏出手机。
纪听已经到楼下了。
杨榆此次前来是持着“家访”的目的，打探纪听家里的真实情况。
毕竟纪听对一切与金钱相关的活动都不甚积极，对于班级活动也欠缺热情。
她身为班中顶梁柱，老师的得力助手，自然是要挺身而出。
“久等了，先进去坐会吧。”
纪听领着一袋子的生蔬出现在视野里。
窗口投落的光线落于方寸之地，细尘飞舞其中，徐徐旋飘落下。
纪听闲着的手揣进口袋，两指夹出一把钥匙。
杨榆在进入房间之际，又莫名环顾了眼门外。
白壁已开始剥落，底边还印着灰色的脚印。
可能是这的人天赋异禀吧，走路也不好好走，非要往墙上走。
整栋楼如同一栋烂尾楼，像是老板付不起农民工的薪水钱，还是临时起意，直接卷铺盖走人的那一挂。
杨榆本来还期待着房门后别有洞天，可她错了，错的很彻底，屋内比外边还干净。
吉他静静地靠着墙根，电子产品愣是见不到影，整个房间延续了主人的风格，连室内空气都透着一股生冷。
杨榆跟在纪听后头，没敢多做打量。她轻咳一声，直接开始唠叨此次前来的任务。
“喝口水吧。”
纪听从墙角下塑料包封的数瓶矿泉水中抽出一瓶。她将矿泉水搁在茶几上，自己则端着瓷杯喝开水。
杨榆看着面前的矿泉水，手搭放在膝盖上，迟迟没动手。
“放心，不是用当小三钱买的，门口的东西你不用理会。”
杨榆猛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她掐来矿泉水，拧开微抿了口。
“纪同学，你家……真的很困难吗？”
纪听靠坐在沙发上，两腿搭叠，她眯起双眸，似乎十分享受。
杨榆眨巴着眼，又撇了眼周遭。
怎么办？纪听不会是吸血鬼吧？
“我不是，额，我是说，门口那些都是我故意为之，假的，我不是小三，也不是欠钱不还。”
杨榆瞧着纪听，什么也没问，但好像又问了些什么。
“你也看到了，这栋楼整日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我怕被小偷盯上。”
不是，你家也没啥可偷的啊？不对，本就不富裕的家，经小偷一闲逛，那……得多空啊。
纪听瞟了眼杨榆，一言不发，她散漫盯着杯里冒出的热气。
“杨榆同学要留在这吃口饭再走吗？”
纪听悠哉悠哉地往杯里吹气，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被里移开。
“不用了，不用了，啊，天色已晚，我，我先走了。”
杨榆对上纪听过眉刘海下的那一双黑珠，寒意猛扎进她的尾脊，又顺着脊骨攀援而上。
不会吧？她不会是吸血鬼吧？卧槽，她那一闪而过的凶光，不行，我要赶紧离开。
杨榆僵硬着扯起嘴角，在门口又道了声再见。门被轻合上，她顺着楼梯扶手直冲而下。
“诶，等等，我不是。”纪听的声音被门口挡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泄漏不出，声音更传不到杨榆耳中。
想解释却又无能为力的烦躁萦绕在纪听心头，她饮尽杯中已温热的开水，瓷杯碰击玻璃茶几的声音十分清脆。
房间很空，纪听的脚步声在房间内绕了好几圈，她拎起墙角的民谣吉他，目标明确地走向房间内的唯一一扇乌色塑料门。
［姐，江湖救急，你能来一下吗？］
椅子都还没坐热，纪听望着对方发来的照片，皱着眉头回了句不能。
可对方贼心不死，一连串的帮帮忙从眼前滑过。
细指在屏幕上轻触了几下，对方被拉黑了。
指腹覆上吉他弦，刚拨弄了会，手机突兀响起。
“姐，真的，江湖救急，救救孩子，我们被同行挑衅了，就差一个吉他手。”
“所以，和我有关系吗？”
“姐，求求你了。要不这样，结束后我付出场费。”
“多少？先谈拢再说。”
“姐，求求你了，你先过来吧，结束了再谈。”
“地址发给我。”
纪听率先结束通话。
拇指与食指互相捻转了会，手机上方才慢吞吞地弹出白色提示框。
纪听推开厚重的木门，正对着纪听的酒吧老板正在擦拭杯身，闻声，老板抬头瞥了眼纪听，似乎笑了。
［我到了，在门口，你人在哪？］
叶营畏手畏脚地朝纪听走来，伸手接来纪听挂在右肩上的吉他包。
“挑衅的人呢？”纪听将耳机攥成团状，随手塞入口袋。
“那呢。”叶营朝角落微扬下巴。
纪听望了过去，扎堆于角落的几人完全无视旁人，高声喧哗，激动起来偶尔还会拍击桌子。
纪听蹙着眉头，眼神落回叶营身上。
“怎么惹上他们的？”
“没惹他们，我们都是混酒吧，是我们老板跟我们说让我来这的，老板和这家的是朋友，不知道两人怎么谈的，反正就这样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一缕流光从纪听眼底闪过。
音乐在酒吧里缓慢流淌，灯光略显暗沉，如若自动滤过旮旯里的杂音，酒吧的氛围恰好勾勒出慢生活的廓影。
角落里终于有人抬起头看向别处，可纪听早已转过身，落入眼底的只有一个清瘦的背影。
“还是姐行。”
叶营扯着手指往外拉，纪听看着略肉痛。
“出场费麻烦结一下。”纪听摊开手心，她微挑眉头，示意叶营尽快结账。
纪听的手被叶营拍落，而后，纪听还被叶营扒拉到吧台前，老板将手中的抹布扔在吧台上。没多久，纪听的胳膊肘旁就多了一杯百利甜。
“谢谢。”
纪听轻托起酒杯，老板微笑着点点头。
“美女，能赏脸喝个酒吗？”
纪听掀起眼皮，叶营正费力地掰着指头，脑袋左晃右摇，显然不是他在说话。
声音源头是站在叶营身后的男人。
角落里的人群望了过来，或多或少带着点看热闹的心思。
很明显，男人来自旮旯里的那一桌。
杯中的液体轻微地翻动着，是赤｜裸裸的拒绝。
男人被拂了面子，抓着一罐啤酒就背身离去。
没多久，旮旯里的人群扎堆起身，各自拿起了自己的饭碗。
一曲终了，男人站在流光绚溢的灯光下，朝纪听大幅度挑眉，嘴角噙着莫名的笑容。
男人从短阶上下来，直冲冲地走向纪听和叶营两人。
叶营有所防备地瞪着眼，男人直接将叶营拨开。
男人又咧开嘴，纪听撇头的瞬间，她似乎望见牙缝间的一点绿。
男人站在一旁点单，还特意往纪听位置挪移。
黑色高帮鞋触及地面，纪听从座椅上弹开，避男人如猛虎凶禽。
“怎么样，这个酒吧还行吧？他们是我找来的乐队，还行吧？”梁筠回头望了眼墙角下的几人。
在朋友的里应外合下，区尽瞒着家里的所有人偷摸溜出家门。
“酒吧还行，人。”区尽晃了晃杯身，盯着酒杯里的浮沫讥笑了声。
“怎么了吗？你看他们谁不爽。”
区尽将酒杯搁置桌面，身子往后靠，眼神落在纪听几人身上。
“骚扰女性，这就是你找的人？本来只想出来透透气，现在看来，还不如闷在家里发霉。”
梁筠惊诧地微张唇瓣。
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什么时候还管起这摊子事来了？
叶营将纪听拽到身后，纪听没反应过来，好一会两人都是背对着背。
区尽微眯起眼，梁筠坐在对面，他顺着区尽的视线望了过去。
两个男人对峙着，一举一动都会是引燃炸药的火星。
梁筠眼见事情不对，急忙上前扯开两人。
纪听踏前一步，稳立于叶营身侧，她面无表情地眙视着梁筠和男人。
叶营的眸光顺着肩膀上的手一路往上。
“诶？梁哥，你怎么在这？尽哥也来了？”
“叶营？”
“梁哥，你们认识？”男人的声音也跟着冒出。
“认识，这是个误会，你们有什么事呢，私下解决，尽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扰了他的兴致。”
男人点点头，又背身同老板说了几句就回向自己的桌位。
“姐，你在这坐会，我去找尽哥聊两句。”
矛盾化开，纪听依旧轻拧着眉头，她瞥了眼叶营的背影，就坐回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纪听玩了会手机，刚饮尽最后一滴酒，老板又将一杯透蓝的酒放在纪听手边。
“这杯酒来自刚刚那位男士，还留下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这杯酒算是冒犯你的赔罪，望你原谅。”
纪听撇向男人那一桌，男人举起酒杯，朝向纪听一饮而尽。
纪听点点头，托起杯身，朝向男人微抿了口，表明已接受男人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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