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即将成行

“来来，我再敬今天的寿星一杯，祝小寿星心想事成，早日摆脱外面那个煞星，和我们一起看遍神州盛景。”蘼芜瞟了瞟窗外，意指后纪的护卫——那个黑衣少年后斯。

        后纪顺势碰杯，嘴里说的话却不尽如人意：“后斯追踪之术了得，我摆脱不了，否则叔祖父也不会让他来跟着我了。”

        蘼芜放下酒杯，双眼炯炯，一抚掌：“这不是正好吗？本领越是了得的人，越是容易放松警惕。你便与他说我们要结伴回西经荒漠，再趁他不备时与他‘失散’。”

        后纪压根就不希望后斯跟着自己，此刻被蘼芜一怂恿，竟然真的在仔细考虑这种不靠谱的主意。

        九荇则蹙眉审视着蘼芜，自己分明还在为如何劝服后纪与自己同行而犯愁，蘼芜却已将这个主意提出。是误打误撞，还是别有所图？

        蘼芜察觉到九荇的目光，对着她眨眨眼，似有深意。

        “你们都要走了？我也想去！”阿岫本还大快朵颐，见众人几乎快达成一致，忍不住也开口。

        “那可不行，你可是还需要爹爹管着的‘小女孩’呢。”后纪故意调侃她，环视席间，却发现乐酒已不见了，不知是何时离席的。

        阿岫叉腰道：“瞧见没，爹爹这是默认我可以自己做主了！”

        “不要狡辩。”后纪轻蔑一笑，自顾自地继续吃菜。

        接下来，又是阿岫和后纪吵闹拌嘴的场景，这一幕最近日日上演，每次都让人哭笑不得。

        闹了半日，后纪放举杯敬众人，话中诚意满满：“谢谢你们，从前我几乎不过生辰，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准备了生辰宴。”

        九荇一怔，后纪的护卫方才说是接“族长的命令”前来，可见后纪身份并非普通的后氏族人，这一点从后纪的品行和灵力也可窥见一二。但如果身份尊贵如斯，何以连生辰宴都无人照问？

        九荇想起蘼芜之前说过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后纪，也不再将疑问藏在心里，直接问了出来：“为何从前没人为你庆生？”

        后纪蹙眉，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从前族人都说，你们……我爹娘是为了保护我才违背族规，他们在我生辰这一天被逐出部族，因此从来无人庆贺这一天。”

        这般坎坷的身世，让众人一时之间都黯然。

        阿岫故作大人样伸手拍拍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年年为你过生辰。”

        想来也正是因为此事，阿岫才假借“吃糖葫芦”的名义将后纪拉到天黎城中，想为他过个生辰吧。

        后纪面上不屑，却别过脸去不看众人，应是又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蘼芜打破僵局，为后纪满上一碗汤，与他“碰碗”，豪气干云地说：“往后我就带着你和九荇一起在神州各处流浪，年年生辰都给你摆两排杯子！”

        ……倒也不必如此“排场”。

        “那我呢？那我呢？”阿岫爬到凳子上，好不容易与蘼芜齐高。

        蘼芜许是喝多了，两颊微红，嘴上也没遮拦：“你嘛，你就在浮玉院里当个青灯礼佛的小尼儿好啦！”

        接下来，战争双方从阿岫和后纪，变成阿岫和蘼芜。阿岫虽然年纪小，战斗力却一点都不弱，蘼芜吃了好生一顿亏。

        闹得累了，众人各自归去，后纪的这个生辰宴也算圆满了。

        九荇携一壶酒独自踱至后院，斜倚在荷塘回廊上，一边饮酒一边赏荷。

        明明数日前这满池荷叶还是生机满满，间或可见几朵荷花，不过几日光景，这一池中的草木就已初现颓势。

        一如她与江疑，渐行渐疏远。

        虽然已下定决心不再将心思纠结在儿女情长上，但当热闹褪去后，落寞的孤寂感还是笼上心头。

        “一个人喝闷酒，会越喝越苦闷的。”蘼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学着九荇的样子斜倚在荷塘回廊上，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往前一引，与九荇手中的酒壶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音，酒壶中的酒水也相撞，发出悦耳如清泉的水声。

        九荇一笑，心中感激，嘴上却不饶人：“你来了，不就变成一个人、一头兽吗？”

        “那也是一颗莲子、一头兽。”

        看来蘼芜对自己“一头兽”的定位还颇为满意。

        九荇想起方才他对后纪说的话，好奇问道：“你为何央后纪同行？”

        蘼芜喝醉时，双目比平常更亮，话也比寻常时候更多：“你不是一直心中迷茫吗？寻件事情做，既能一边做一边找到方向，也能让后纪回到部族安全些，何乐而不为？”

        这回，轮到九荇将酒壶递出，与他相碰。

        “谢谢。”被酒壶相碰的声音盖过。

        ——

        与此同时，暮光笼罩浮玉山中的玉石，山顶有二人并肩看此般盛景。

        是江疑与乐酒。

        “在符剔山苦心守了她数百年，就这么放弃了？”乐酒抹一把胡须上沾的酒水，对方才的痛苦饮酒意犹未尽。

        江疑缄默不语，望向云海尽头，那是符剔山的方向。

        “你啊，就是从来不说真心话，不然当初也不至于和九公主反目成仇。”乐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都过去了。”江疑勾了勾嘴角，似乎为乐酒口中的旧事而无奈。

        乐酒拍了拍江疑的肩膀，好言相劝：“这一次，可不要再瞒着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知晓这一切？”

        江疑不置可否，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林海，似乎落在半山腰别院中的某一处。

        视线未及之处，心已至。

        “我努力过的。”

        努力过保护她，努力过弥补从前的遗憾，努力过接受她的情意。

        “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乐酒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江疑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从不对真心人说真心话。

        江疑蹙眉，正色道：“神魔两族战乱将起，我近日就会领兵前往凉州。浮玉山是西经荒漠与南庭仙洲天黎城的天堑，要劳烦你重拾兵甲，守好这一道防线了。”

        乐酒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等了多年就是为了再等到一个机会，我定会坚守浮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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